2012年12月25日
第十五章 秘密邮件
当天中午，林梦溪和我一同将昏迷不醒的赵紫菱送往游乐园附近的白色洋房。
这栋曾是孤儿院的建筑现在已经成为赵紫菱父亲独占的大宅。
赵德升博士精神疾患诊疗中心。
执著20年，专治精神分裂症等疑难杂症。
电话78887988
至今对赵紫菱刚才的行动还是感到心有余悸，不过仍旧有一种哭笑不得之感。
下午2点左右，经过林梦溪换好衣服、躺在暖炉前的赵紫菱醒了过来。当她看见自己所身处的环境的时候，心情还是些许暴躁，不过经过林梦溪的安慰与调和还是安静了许多。
赵紫菱极度讨厌自己的父亲，不，应该是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吧。
醒来以后的赵紫菱觉察到自己的头发凌乱，便和林梦溪二人走进自己房间进行梳妆。
而我却被她的父亲，曾经的孤儿院长赵德升叫住。
多年不见，赵德升留起了犹如马克思般的一圈大胡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思想家。
他的声旁站着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性，似乎是管家的样子。
赵德升吩咐他先避开一下，这个男人鞠了个躬便离开了。
男人在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语：“欢迎王司令。”。
我被赵德升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赵德升的办公室很大，家具摆设似乎是模仿我家的书房，只是背景的社团标志被换成一张耶稣和亚当在伊甸园的油画——就是我小时候挂在会客室的那张。
红木办公桌上放置着一个相框，和一个绿色纸质文件包。
这个相框中的照片我端详了许久，一张旧照片上一对差不多一岁的双胞胎正朝镜头笑着。
我无法判断哪个是赵紫菱。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几乎没听赵紫菱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姐妹。真的很意外。
赵德升吩咐我坐下，并给我倒上一杯热茶，递给了我。
男人的沧桑脸上又多了许多皱纹，或许由于孤儿院办不下去的关系这几年为了维持大宅的修缮开销他花了不少功夫。
我握着茶杯暖手，茶杯里透明的液体上孤独地漂浮着几片叶子。
赵德升将门关紧，并从里面反锁上。
感觉是要和我谈一些重要的事情。
男人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豪华椅子上，并翘起二郎腿——这个细节和赵紫菱如出一辙，果然是遗传的关系。
接着，男性发出浑厚的声音：
“若你不嫌弃的话，我就开门见山了。”
“好。”
赵德升一脸严肃，不像是养父养子重逢的情感流露反而像是警方逼供一样。
气氛变得很沉重，连我握着茶杯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男人对我们无一例外都很严格的缘故，我从小开始就极度害怕他。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由于我打碎了他心爱的黄金天平，赵德升惩罚我禁食三天。
不过他确实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对我们这些因第三次世界大战而失去父母的孩子从未放弃过希望，而且无私地抚养我们长大成人。
对此我非常感谢他。
将目光转回赵德升，只见他将桌子上的哪个绿色文件包推至我的面前。
“我希望你能为我调查一些事情。”
赵德升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
我拆开密封文件包的丝线，将文件包打开，抽出存放在里面的几张A4大小的纸。
从时间上来看是今天中午邮寄来的快递。
好像是来自苏联那里的新闻报道（报道原文都是由俄罗斯字母写出），在旁边有翻译。
2012年12月25日凌晨3点34分，一架由中国上海飞往德国柏林的AC705次航班班机，由于不明物体内部爆炸而坠落在离苏联首都莫斯科城大约30里的森林。导致全航班130人中129人死亡，一人脑部重伤现正在[莫斯科斯大林国立医院]进行保守治疗。
幸存者是一位名叫赵紫菱的女孩，现年18岁，由于脑部缺氧时间过长外加撞击而导致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成为植物人。
赵紫菱？！怎么可能？
我在下面受害者名单中搜索胖子的名字，结果在一大堆死者名单中找到了他：陆景易（19）
这，这算什么！
他死了？！由于飞机失事而死？
不明物体在机舱内部爆炸？
人为的事故？
叶小染在哪里？她不是也一起跟随登上了飞往柏林的班机么？！
最后，在另一张A4纸上，我见到‘赵紫菱’的护照复印件。
一张分明贴着‘叶小染’照片，却被登记名为‘赵紫菱’之名的护照！
怎么回事，我完全搞不懂了。
到底谁是叶小染，谁是赵紫菱！
“看到了么，我的女儿由于这起事故而变成植物人了。这起事故的消息现在仍旧被政府封锁，或许明天晚上才会公布。”男人说。
“我搞不懂，护照上这个女孩真的是你的女儿赵紫菱么？”
“是的，确实是她。”
“但她其实是叶小染……”我说。
“怎么可能呢，叶小染在7年前就不幸患脑肿瘤死了。”男人说。
“但她分明用叶小染称呼自己！难道她连自己名字都会搞错么？”我试图争辩。
“我的女儿‘赵紫菱’曾经是‘叶小染’的朋友，她几天前在这里就和我说过，为了让你感到幸福，她愿意继续伪装‘叶小染’。她不愿让你痛苦，也试图继承她朋友的遗志。虽然我并不觉得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若照片上的女孩是你的女儿赵紫菱，而外面的‘赵紫菱’又是谁！”
我感到疑惑，不仅对叶小染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法理解，甚至开始怀疑另一间房间里正进行梳妆的赵紫菱的真实性。
若是外面的赵紫菱并不是真正的赵紫菱，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而她又是谁？！
难道说我一直都生活在欺骗之中？赵紫菱一直在欺骗我，连感情也是假的！
若赵紫菱是某‘机关’安插在我身边的间谍，那么林梦溪也一定有问题。
瞬间一股恶寒从心底深处向全身扩散。
我甚至开始怀疑这场飞机事故完全都是赵紫菱一手策划的，为的是抹杀叶小染，自己完全成为‘赵紫菱’。什么呀，太奇怪了！
实际上这也能解释地通为何赵紫菱一直不愿意回家，而每天霸占我房间的缘由。
这么说，前几天赵紫菱和我聊起童年被我拯救的事情都是在演戏？
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自己的世界已经变得一团糟。
“所以，我想要拜托你为我调查一下‘假赵紫菱’的真实身份。”
“好，我接受你的委托。”
“另外，关于这个女孩，前几天我曾经托人调查过。我们发现她和我女儿赵紫菱的关系十分密切，也通过了我女儿的帮助伪造了学生履历而顺利进入高中。但最后调查下来结果却让我们大失所望。所谓的‘赵紫菱’的一切履历、身份证明、户口本……没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都是拷贝自我女儿的文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样一个神秘的女人为何能够这么顺利骗取我女儿的信任并为她做事的……太可怕了。她简直不是人，若是今天她没有晕迷被你们送到这里，我都无法亲眼见到这个怪物。”
“怪物……不，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子！”
我吼了出来，不想听到这个男人在我耳边说赵紫菱的不是。
既然没有调查出任何有关赵紫菱的前科，赵德升就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赵紫菱的人格！
赵紫菱几个小时前还吻过我，还承诺过自己永远是我的女人。
我不想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因为我爱她！
“看来，你也被洗脑了。对了，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赵德升摩擦着双手。
“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旁的海里，我邂逅了落水的她。”
“哦，这就奇怪了。为何我女儿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呢？”赵德升露出冷笑。
“咦……”
我不禁捂住自己的嘴。
“你们认识，有五天了吧，从2012年12月21日开始。”
“或许……是的……”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当年我们因安全起见仅仅制造了8罐能够唤醒无意识的药物，分别装在两个木头盒子里，每个盒子中存放4瓶药水。一个盒子由我保管着，另一个盒子被白静涵藏在了什么地方。问题是前几天我发现自己的保险箱被撬开了、药物也被盗走。你觉得谁会是小偷？”
“……呜……”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握着的绿茶。
清澈的茶水倒映着我恐怖的脸。
赵紫菱睡觉的时候都揣在怀里的重要盒子，与我交战的时候从中拿出和我一摸一样的药物，这些显然是从赵德升这里盗取来的。
突然，从外面有人敲门。
谁来了？！
“一切都拜托你了……”
赵德升给我使了个眼色，并前去开门。
我匆忙将文件装回文件袋中。
我并未将头转向房间的门，而是背对着，生怕赵紫菱看见我的脸而担心自己。
门被打开了。
“爸爸，你们在里面聊什么呢？”
果然是赵紫菱的声音，但我无法判别是否林梦溪也在其身旁。
“哦，父子俩好久不见了，谈一下最近的生活啦。”赵德升装出平常的表情。
“但，为何王元龙没有将身体对着我呢，反而是给我一个寂寞并微微颤抖的背影……”
赵紫菱的声音很轻，她的观察力和联想能力真的很厉害。
“王元龙！”
赵德升朝我喊去，我不禁回头。
结果和赵紫菱对上眼，我那恐惧万分的表情被赵紫菱观察得一清二楚。
女孩摊开手，问赵德升。
“爸爸，你是不是又责备王元龙了？你不能这样。”
“这小子一直很惧怕我的，你应该知道。”赵德升说。
“嗯，你对我们太严格了，从小就是这样。哎~喂，王元龙，你觉得这条发带好看吗？”
赵紫菱扭转着身体，跳起舞来，裙摆随着纤细身体的运动而张开，好像花儿随风摆动翩翩起舞。
女孩的表情很是阳光。
她正给我看自己在‘另一个赵紫菱’的房间内找到的一条蓝白相间的发带。
然而赵紫菱根本不知道，这条发带是7年前我送给‘另一个赵紫菱’的12岁生日礼物，明明那个时候她还高兴万分。
显然眼前的赵紫菱根本不是8年前被我从大海里救出的那个女孩。
她是冒牌的，而真品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了。
赵紫菱停下舞蹈的脚步，凝视起我来。
“你为什么不吐槽……”
“呜……这条发带很好看啊……”
我尝试敷衍，但瞬间被赵紫菱识破。
“依我看来，赵德升一定和你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虽然我不希望干涉你的个人隐私。但我必须拯救你逃离这个大魔头的手掌心。”
她向我走来，并瞄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袋。
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以为她要看这些文件，不过女孩却直接拉起我的手，穿过赵德升的视线，走出办公室的门。
赵紫菱换上了她原本的衣服，女孩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或许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在会客室火炉旁的沙发上看到了正发着呆的林梦溪。
赵紫菱示意林梦溪整理东西离开。
最后少女二话不说将我带出了赵德升的白色大宅。
“一切都拜托你了……”
耳畔回荡着赵德升的请求。
他真心希望能够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毕竟这起事故非常蹊跷，不明物体在机舱内部爆炸。
明显是人为所致。
而犯罪嫌疑人或许难以排除是赵紫菱本人。
或者是她吩咐其他人所做的。
若是这样想，这个女孩也未免太恐怖了。
莫非她是伊斯兰圣战组织的一员？
哎，毕竟还无法撤销对她的怀疑。
可恶。
叶小染，胖子……
他们居然就这样死了。
前几天还在面前活蹦乱跳，可现在居然就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下一个受害者是自己。
下一个受害者是自己。
下一个受害者是自己。
下一个受害者是自己。
下一个受害者是自己。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在将一切调查清楚前绝对不能死！
“王元龙！”
赵紫菱急切地想抱住我，却被我粗鲁地推开。
女孩踉跄地后退几步，撞到一棵树。
她吓了一跳，低下头露出委屈的神色。
事到如今，我应该相信她么？
连自己的身体都在反抗对方的关心……
难道我的无意识早已将这种不单纯的关心看作是伪善了么。
“呜……”
赵紫菱抽泣起来。
林梦溪并不在其身旁，而跑去很远的停车场取车。
我没有上前安慰女孩，反而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将要下雨了。
雨滴渐渐落在自己的身体上，不知道我的表情如何，或许很吓人吧。
我渐渐走近赵紫菱，只见她一言不发，委屈至极。
我没带伞，却脱下大衣，将其盖在赵紫菱的身上，盖住她的头发，生怕女孩由于着凉而生病，毕竟中午的溺水给与女孩健康的打击不是一点点。
明明知道她是一直在欺骗自己，但为何我还要帮助她。
因为我喜欢过她，至今也不相信她是杀人犯。
回想中午的时候我们有说有笑，吃着满是芥末酱的热狗，还互相嬉笑怒骂。
多幸福的场景，甚至想若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今天中午阻止赵紫菱跳海就好了，就此我也不会知道这一切复杂的欺骗。
但此乃命运，是无法掌控的。
有时候觉得人类根本不是什么自由的动物，它受到社会家庭国家等一切周遭事物牵制，而最高的统治者乃是命运本身。
命运使我们进退维谷。
我们两人不看对方，安静地站在树下躲雨。
一阵西北风刮过，我不自然地打了个喷嚏，也有一些叶子落在自己的身上。
“王元龙，谢谢你。”
“啊~应该的，我可是男人中的男人，无敌没少难，王元龙啊！”
“嘻嘻……原来你是这样评价自己的呀。”
“哪，学生会长又是怎样评价自己的呢？”我问。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将来又要到哪里去。不知道自己是谁，出生的理由又是什么。从出生为止我仿佛被一种从上而下的外力推入这个世界，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醒来，我感到茫然与恐惧。虽然努力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化，世界的语言，逻辑，可我依旧没有任何实际的感觉，活着的实感。丧失了存在价值。”
“我们都是世界所造就的人类阿。”
“可我总是感觉自己失去了记忆，无法在现实中判定自己的身份。我相信你也一样。21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自从18年前被那个女人生下来后，我恰似被人用巨大的力量扔入了这个犹如牢笼一般的陌生世界内部。由于这个环境太过于陌生，以至于自己认为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一员，却好似是被流放的犯人一般。因[原罪]被[什么人]从[外界的乐园]被无情地流放进[世界]之中。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死后又要往哪里去。]带着疑问却无所事事地度过每一天。
我想起来了。
“对自身的存在价值抱有疑问，至今不能确定自己在这个宇宙中的位置。这是人类普遍的想法。我认为，人类就是一个集体遗忘的种群。这就好像与生俱来的[无意识]被后天由自身制造的[自我]蒙蔽而睡着。人类因此忘记了自己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赵紫菱滔滔不绝地说着，但依旧低着头，由于大衣阻挡的缘故，我没法看见她的表情。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谁。或许我是赵紫菱，也可能是叶小染，更有可能是林梦溪……换言之，我失去了一切属于自己的记忆，却保留着一堆用不着的知识。”
“若是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的话，一定很困扰吧，那么你的父母呢？”
“赵德升是我的爸爸……”
“真的是这样么，你仔细想想。”
“嗯。”赵紫菱点头回答。
“你有什么兄弟姐妹么？”
“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你的母亲是谁？”
“不知道。”
“你对叶小染了解多少？”
“别再问了！”
赵紫菱突然狂暴起来，将大衣扔在我的手中，冲入雨里。
“嘟嘟嘟！”
前方鸣起轿车的汽笛。
一辆汽车飞快地向赵紫菱冲了过来。
那是林梦溪的跑车。
狼狈不堪的赵紫菱由于踩到水坑而向前摔去。
正当眼看车就要撞向她的时候，我的潜能爆发了。
双腿发疯般向前猛跑。
我猛地一推，将女孩推入安全的地方。
而我用身体保护住了赵紫菱。
瞬间两眼一黑，感觉全身骨头被撞碎，头盖骨被撞裂，脑浆朝四方射去。
我被撞飞出去。
眼睛再也睁不开了，无意识地在地面上如蠕虫般扭曲着。
大概眼珠被撞掉了吧。
好痛。
好痛。
好痛。
好痛。
好痛。
仿佛几千只蚂蚁正蚕食着我的大脑，说不出的疼痛。
隐约之间听到了女孩的脚步声。
她正慌忙地向我跑来。
接着，直觉感到自己的意识正一点点退去。
或许，很快就要迎来尽头了吧。
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成为莫名其妙的杀人事件的受害者。
讨厌这种感觉，我又要被遗弃了呢。
赵紫菱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的身边。”
可是我看不到你。
“但我却能够将你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黑马门尼么？
“我不是。”
谁是黑马门尼？
“我不知道。”
你爱我吗？
“我深爱着你的影子(Shadow)。”
最后，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死了
本体[自我]意识过强，不能实行[梦境干涉]。
[偏差修正]失败。
[理想模式]无法开启。
[观测]结束。
确认本体死亡，
试验重新开始。
最后的最后，赵紫菱的口中说出了类似电子音一般刺耳的声响：
“王元龙，你不知道你的身体中拥有多少灵魂么？至少6个。而治疗人格分裂症的方法是什么你知道么？就是找出所有副人格，并通过主人格将其逐一消灭。”
这个世界真混乱，并一定会持续混乱下去。
我在等待你的到来，那另一个女性的自己，与男性‘亚当’相对女性，‘耶稣’。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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